如果不是妻子要求,阿南根本不想來海邊,從小就不喜歡這片廣袤深邃的藍,尤其是那沙沙作響的聲音,總叫他覺得那片大海正在秘密的陰謀著,等著淹沒下來嬉戲的人們。阿南站在岸邊,不曉得如何面對這彷彿可以吞噬一切,沒有盡頭的恐懼。
妻子說要來海邊散心,最近好像有什麼事不斷的困擾著她,本來他是提議到山上度假,可是妻子就是執意要到海邊走走。兩人沿著岸邊的人行步道慢慢的晃著,他不時低下頭數著腳下一階一階踏過的木條,木條經過長年累月旅客的踩踏與海風的侵蝕,顯露一道道無法抗拒的傷痕,阿南有種幻想,那傷痕是刻畫在他腦中的記憶裡,而傷口偷偷洩漏了孤單的情緒。
這已不是第一次,長久以來他都有種孤獨的感覺,像是處在一個人潮擁擠的地方,自己卻關在一個玻璃櫃中,看得見圍繞在四周的人群,可是聽不到也碰不到外面的世界,即使再怎麼用力大聲的嘶吼,也沒有人轉過頭來看他一眼,聲音在狹小的縫隙中迴盪,最後化成灰燼消失在空氣裡。
走著走著,從妻子嘴裡傳來的聲響打破兩人間凝滯的空氣,她說前幾天做了一個夢,夢中來到一個門外,一扇淺藍色的木質大門,一個銅製的金屬門把。她不由自主的舉起手來放在門上,粗糙的紋路令人有種難以訴說的懷念,順著門上的軌跡探索,彷彿在確認生命中遺忘的片刻。推門走入,一進門後馬上知道這是一家算命館,沒什麼猶豫,像事先已彩排過般自然,她問了個問題,算命師說到海邊一切都會不一樣。
妻子說完後便陷入沈默,沒說問了什麼問題,阿南有些納悶但也不想多問,一個夢罷了,他也時常覺得自己是生活在夢中,如果不是在夢裡,這麼乏味的日子怎麼會有人受得了。兩人又散步了一段時間,腳下木頭規律的嘎吱作響,配合著海浪發出的沙沙聲,他好奇的轉頭看了大海一眼,今天的海似乎有點不一樣。突然妻子拿出一封信給他,並說要自己一個人先回去,阿南什麼也沒說就把信收下,妻子轉身離開,一切就像事先早已彩排過般自然,看著妻子的背影,阿南腦海中又想起玻璃櫃中的世界。
他打開信,簡單瀏覽過一遍後折好收回口袋,他不是很在意,信裡的幾個關鍵字對他來說早已失去了意義,什麼離婚、痛苦,只不過是一些文字的組合,就算寫的是離苦、痛婚也沒什麼不同,他看著海,懷疑自己正在夢裡,因為今天的海似乎有點不一樣,不同以往的深邃恐怖,海面下透著淡淡的白光,持續不斷拍打著岸邊的海浪像觸手招攬著,沙沙聲傳來一波又一波的呼喚,該是從夢中醒來的時候吧,他想著,一步步朝海水的方向走去。
2007/6/1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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