徘徊的人

連續幾天陰雨的日子，雖然天氣涼爽了許多，不過時間久了，人也容易失去了動力，身體誠實的透露那想要陽光撫摸的渴望，從窗外看出去，街道上的路樹也被雨水打得搖頭晃腦不已，好像都和他一樣在抱怨這下得沒完沒了的雨。

他無精打采的坐在書桌前發呆，空氣中潮濕的味道，讓他錯以為這小小的房間變成了一個濕潤悶熱的熱帶雨林，他幻想在森林中探索，牆角靜靜等待獵物上門的小蜘蛛，要小心，被咬一口，下一秒就變成昆蟲們的營養午餐。就在他還在想像中冒險時，耳朵卻聽到一旁的衣櫥裡傳出一陣奇怪的沙沙聲，他小心翼翼的打開衣櫥的門，眼前不是平常一疊一疊折得整整齊齊的衣服，卻看到了一道兩旁站滿樹木的通道。

樹木濃密的枝葉雜亂無章的將天空切割，切下來的碎片在地上灑滿跳躍的金黃色，摸了一下樹木的枝幹，粗糙但有種濕軟的感覺，他雖然猶豫但仍克服不了好奇的爬進衣櫥中，走在馬賽克拼貼成的金色走道，他感到心情變好了，原本給雨天淋得濕答答的鬱悶，被一道道從縫細中灑下的透明金色光芒給照得不見蹤影。

他嘴裡哼著歌曲，步伐也輕盈了起來，在走了將近一兩分鐘的路程後，他看到前方有面牆檔在路上，牆上有個門，門上有個告示牌，告示牌寫著「徘徊之城」，他停了一下，不過仍推門走進。走進後，他看到了一個奇特的景象，徘徊之城裡並沒有任何建築物，只有許許多多的人在一根一根的柱子下走來走去，每根柱子上都有左右兩個數字，左邊的數字比右邊的數字小，但是不停的增加，右邊的數字則是固定沒有變化。所有人都圍繞著自己的那根柱子，偶爾順時針繞著轉圈，偶爾又反過來走。他走到其中一個男子的旁邊觀察著，那人完全沈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沒看到他，實際上他發現，其他人也一樣完全沒有注意到一旁的動靜。

他仔細觀察眼前這個男子，中年大約四十歲左右，頭髮微禿，身材有點胖胖的，一身上班族的打扮，這男子的臉上一會兒掛著笑容，一會兒則皺著眉頭，嘴巴喃喃自語不停的唸著些什麼，他把耳朵湊過去，只聽到男子說著和工作、薪水有關的字眼，他看了一眼那男子柱子上方的數字，左邊21613右邊50000。接著他走到一旁一個年輕女子的身邊，那女子也一樣嘴裡不停的唸著些什麼，他聽到了分手、不分手這些字眼，柱子上方的數字，左邊34569右邊40000。

接著他又觀察了其他幾個人，雖然數字有大有小，但是狀況都大同小異。他又隨便晃了一下，突然在一根標示著左邊299998右邊300000數字的柱子下方看到了自己的身影，他不可置信的走過去，那是自己沒錯，嘴裡碎唸著離開、不離開的字眼，上方的數字又增加了一位，現在變成299999。他突然的想起自己這半年來一直猶豫不決的事情，他想要離開一家公司卻又因為許多自以為是的理由拖著無法決定，每天想到這件事就覺得煩躁，日子拖久了連上班的動力都沒有了。

左邊的數字又跳了一位300000，就在此時，從天空突然的伸下一根撕牙咧嘴的大觸手，倏地就把眼前的他連同柱子從頭到腳吞了下去，之後連根拔起失去了蹤影，就在這個同時，他覺得要不要離開公司好像也無所謂了，問題突然的沒有了意義。他覺得有點無聊，沿著原來的路回到自己的房間，看了一下窗外，雨終於停了，陽光從雲縫中透出一絲光亮，他想，下午進公司一趟吧，雖然請了假但是其實待在家裡也沒什麼事做。

他收拾了一下公事包，離開公寓，在往捷運站的路上，經過一家咖啡館的時候，看見裡頭有一對年輕男女正在吵架，他對那女子的樣貌有些模糊的印象，好像才在哪裡見過似的，他搖了搖頭，想不出任何頭緒，於是又匆匆的往捷運站走去。


2007/8/13