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6 號公車 (2) - 充滿詩意的第22站

我所居住的這個城鎮叫做「密斯里」，是三百年前一位詩人的名字，當時這裡還只是一個由幾戶人家所組成的小村落，村落的西邊緊鄰著一個湖泊，詩人從遙遠的東方而來，他停歇在一棵大樹下，那是在一個可以瞭望整片湖泊的山丘上，他在那裡一待就是好幾天。

村落的居民們對旅人十分好奇，曾有人帶著食物和水來到詩人身邊，雖然詩人微笑婉拒了好意，但他和那人說明了自己來到這兒的目的。來到這是為了尋找自己曾經說過的詩，詩人一生完成了一萬篇的詩，然而詩句在離開他的嘴後，便自行衍生出一對翅膀，承著風的力量，飄散到各地，飛走的詩會落在乾涸的大地上開出鮮豔的花朵，或是落在翠綠的草地上，變成一個青綠色的湖泊。詩人已經花了十幾年的時間找回九千九百九十九首詩，現在，最後的一首正在他的眼前。

當然，沒人能理解詩變成一片湖的過程，即使連詩人自己也無法清楚的說明，只是他很明白，眼前的湖泊就是他旅途的終點。只是他靜靜的坐在那兒沒有任何動作，居民們都很好奇，要如何回收變成一片湖泊的詩呢？一個月、兩個月過去了，詩人還是坐在山丘上眺望著，他的頭髮鬍鬚越長越長，衣服也漸漸的破爛，每個人都以為他在等待什麼，一個適當的時機嗎？

不，他們猜錯了，詩人早已再回收那最後一首詩，他的鬍鬚與頭髮像樹木的根一樣緩緩的植入土裡，一天一公分一公分的生長，而詩人倚靠在樹木的皮膚與肉也漸漸的和樹木融為一體，他的根則慢慢的在地底朝湖泊的底部前進，終於在過了幾年的時間後，根終於穿透了泥土觸碰到湖泊的水，詩人也完全的融入了樹中，現在，他變成了樹又或者樹吸收了他，而湖泊的水滋養著這棵大樹。

在村落裡的居民發現這件事的時候，已經完全沒有人可以認出詩人的形體了，他們以為詩人離開了這裡，繼續著他的旅程，但是有人在樹上看出一張彷彿人的臉孔。因為如此，後來一些失去親人或是愛人的傷心者會來到這棵樹下，他們會輕輕的撫摸著樹上那人的臉孔，把他當作自己的親人或愛人，對著他訴說一些心裡的故事，在他們離開時，會在轉身的那個剎那聽到一聲嘆息，如果這時候你回頭和大樹說聲謝謝，即使在沒有起風的日子，樹木仍會全身顫抖，撒落樹枝上的葉子，樹底下的人會感到一股充滿詩意的溫暖。

經過了三百年，詩人的故事早已被遺忘，這裡也不是當初那個小小的村落而發展成一個大城鎮，但是現在仍然還有許多人會來到這棵樹下和大樹訴說自己的心情，那棵樹現在是我路線上的第22站。

「密斯里」的另外一個意思是 – 溫暖的詩。


2007/12/15