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空中翻轉的幾秒中

在聽到一聲刺耳的「ㄎㄧ」後，他感覺到整個世界正在翻轉，由下而上由左至右，身體恣意的扭曲，視野雜亂的變化，他撇見了地上潮濕的水漬，於是突然地想起，今天早上好像忘了將窗戶關上，下午那場驟雨，想必又把室內的地板給淋濕了。翻轉還沒停止，另一個模糊的影像從眼前快速的閃過，他想起了她，那個難忘的身影，從第一眼看見後，就在腦袋中烙上了印。

右肩一陣撕裂的痛，讓他想起那天被撕裂的心，只是，比起來，可能還稍微輕了些，不過痛還是痛，提醒了他還沒完全癒合的傷口，他想低頭看看胸口，不過迴旋的力道過於龐大，整個脖子被扭到了另外一個方向，他無助的看著一旁的路燈，以怪異的角度從左後方滑過又從左前方出現，就像她在他的腦海中一樣，總是在無法掌握的地方突然的冒出。

左腿傳來一陣痛楚，他勉強的看見左腳從膝蓋以下以和平常不同的角度彎曲著，那彷彿不是他的腳，孤伶伶的，在空中不自主的搖晃，他想伸手觸摸一下，但是甩動的雙手無法聽從腦袋的使喚。他知道自己正在空中翻轉，卻沒有飛翔的愉悅，噁心的感覺從喉頭浮上，然而有趣的是，一種無法言欲的興奮不受控制的在心裡隱隱跳躍，在空中停滯了幾秒後，身體無恥的迎合著地心引力的呼喚，就像自己終於也免不了隨著慾望沈淪。

在接觸地面前的千分之一秒，他雙眼直直的看著前方，一輛車前方的兩個大燈也正直直的往他的方向看過來，他不免覺得車子在對他眨眼，因為左邊的大燈閉上眼皮失去了光采，他想起了她的眼，冷漠的視線讓他不寒而慄。沿著車燈往後看去，黑亮的引擎蓋上幾個礙眼的凹洞，剝落的油漆與冷硬的金屬光澤，再往後延伸，泛著雨滴光亮風采的車窗，雨刷像是慢動作放映的影像，緩緩移動，車窗後他看見一張熟悉驚惶的臉，無所謂，不是她，最後一片黑暗，驟然的墜地。


2007/9/30